第11节(2 / 2)

郁秀在牌桌上会心地笑,关心她:“你也别在这坐着,上去和琅琅一起看电视呀。”

她点点头,却有点心不在焉。

这个年纪多少有些尴尬。早就没资格和琅琅抢电视遥控板,又没法参与中年话题,厨房人甚至太多了,一进去就会被友善地赶出来:“凛凛你去看电视!豆角用不着你剥!琅琅不是在上面吗?你去陪陪她呀!”

温凛哭笑不得。

姑妈们几年见一次,大约还没意识到她已经在读大学。

于是她只能去上网。

应朝禹的主页没更新,一年到头难得动静全无,大约也去过年了。她从过往照片里看见张他打麻将的图。那副麻将她摸过,背面镀银,材质却很轻,是他特别定做的。不像郁秀她们打的这种,蓝色绿色的底,掂上去很有分量。

天色渐渐黑了,吃过晚饭,分别一年的亲朋们搁下碗筷,有说不完的家里长短,鸡毛蒜皮,欢声笑语。温凛拉着琅琅,从那两大张饭桌里挤出来。

“想出去走走吗?”

小姑娘欢呼雀跃:“好呀!”

苏州乡下景致很好,左手是远山眉黛,右手是半亩风荷。

可惜是冬天,满溪荷叶枯黄,像枯败的芦苇荡。

又幸好是冬天,一道长桥卧在夜色里,头顶一步一盏烟花。

红的绿的,映黑瓦白墙。

温凛拿出手机,照了好几张。琅琅穿着羽绒服,拿袖子捂住耳朵:“小姑,我们去哪呀?”

“随便走走。”温凛说,“觉得冷吗?冷就回去吧。”

小姑娘双颊冻得通通红,说:“我不回去!我一回去,我妈又该催我写作业了!”

她们找了个桥栏靠着。

温凛回复着几条新年祝福短信。自从那天一起进过局子,顾璃和她更亲近了,连祝福短信都是精心编辑的,一看就不是群发,虽然也不过是祝她变美变好看变漂亮,年年拿第一,且能找到如意郎君。温凛给她回:“谢谢,你也是。”

琅琅趴在桥栏上,观察水面。

“小姑,北京好玩吗?”

好玩吗。整肃的城区街道,大同小异的明清园林。

温凛答不出来。“琅琅想考去北京?”

“也没有。”琅琅吊在栏杆上,小腿一勾一勾,“下学期我妈妈想送我去北京学表演。她想让你到时候照顾我,所以才讨好你的。”

小女孩又天真,又耿直。

温凛笑了声,不置可否:“你喜欢表演?”

“那哪能啊——”琅琅皱着眉苦大仇深,“那我学习又不好,又没什么特长,除了学表演也没其他好弄了。要么花钱出国,她又不舍得的咯。我们家一看就没钱!”

温凛想说学表演也挺花钱的,但被她逗笑了,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琅琅心有余悸地睨了她一眼:“你们从小数学考满分的人,是不懂柴米贵的。”

温凛摸摸她的头,眼睛笑成一条线:“你还挺有文化的,知道什么叫柴米贵。”

过了好一会儿,琅琅看上去冻得不行了。

“回去吧。”

“嗯!”

归来路上,又遇见零星几盏烟花。

这天好几家人都睡在了外婆家里。房间不太够,温凛和琅琅挤一间。快要零点,郊外烟花一同盛放,照得天空半透明一般明亮。琅琅放下了她的口袋妖怪,去窗边看烟花。

温凛悄然来到阳台,拨了个电话出去。

江南的冬天其实很冷,空气潮湿,丝丝蚀骨。

她披了件包到脚的长款羽绒服,蹲在阳台的窗户下面,不让人发现。

零点一到,炮竹与烟花齐响。电话刚接通,温凛来不及说什么,就把手机往外伸,尽力收纳满世界的璀璨纷呈。

噼里啪啦过了一分多钟,声音渐渐稀疏了些。

温凛把手机拿回来看,诧异道:“你还没挂电话呀。”

默了好几秒。

杨谦南那里很安静:“在哪里?”

“在外婆家。这边烟花放得特别热闹,打过来让你听听。”

温凛说:“北京市区没法放烟花吧?”

杨谦南说:“我不在市区。”

但依然是安静的。

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