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健硕而又轮廓好看到会令万千少女迷醉的肌肉紧紧绷着,后背的累累伤痕里渗着杀意,但英俊发白的侧脸上又平静似水。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本来就使他周围弥漫开一种会令人沦陷的诡谲,那句邪意必现的话道出的一刹,又使一股妖异美感腾起。
——那是一股戏谑的,邪魅的,能够激起人类本性中对血腥暴力和以恶制恶的向往的妖异美感。
大脑本就正随着气血流失而阵阵发懵地祝小拾做不出反应,迷离中,她看到楚潇扭过头来。
他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秒,而后一笑:“你不愿意我就先忍忍好了。”
下一秒,玻璃骤碎,脆响震起。遭受外力的厚重玻璃墙几乎没有展示破裂的过程,弹指间已碎片向外四溅,洒在昏暗的楼道地面上,犹如巫女破碎的水晶球般泛着来自于异界的光泽。
紧接着,喊叫呼喝迅速逼近。祝小拾耳闻各种各样她听得懂或听不懂的语言朝这方而来,她发颤的手紧了紧,不及祝福一声“小心”,楚潇已从碎窗中一跃而出,冲在最前的队员手中的ak47被迎面掰碎!
喊声又掀了一阵,离得远些的那条过道上憧憧人影撞入视线。已一对几十的紧张场面近在眼前,思绪浑浑噩噩的祝小拾脑中,却涌起了看超级英雄打boss时才会有的兴奋。
在一阵阵发黑的视线中,楚潇飞速向外冲去的身形直闪出残影,两侧来不及出手的队员接连倒地,祝小拾有点遗憾于自己看不清他攻击的招数。
然后,拜头脑昏沉所赐,她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景象都慢下来。
她得以看轻楚潇低身横扫撂倒一人,站起的瞬间又击晕两个,下一刹已如生了后眼般向后空翻,避开数颗直击向他的子弹,落地顷刻飞脚踢去,一举令开枪之人撞昏在墙。
啊,动作流畅,身姿潇洒。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动作,不愧是战神级上古妖兽!
——这是祝小拾发自肺腑的赞美。
啊,好帅!
——这是祝小拾完全晕厥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之后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祝小拾完全没有意识。没有担忧、没有喜悦,也没有梦境。
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黑的,铺天盖地的黑。只有那么两三次,她在一弹指的工夫里被抽离出黑暗,撞入满目刺眼的白,又被五脏六腑猛烈的不适击回无意识的黑暗。
那种不适太令人痛苦,以至于当思绪真正开始复苏——一分分开始复苏的时候,她还有点儿心理阴影。她小心地、仔细地探索了一下身体状况,确定自己一身轻松已不再难受后,才敢继续醒来。
然后,一声不合时宜的低喝打破了她平静的苏醒过程:“请松本上校适可而止!”
“……?”祝小拾疑惑地睁眼,然而猛刺视网膜的灯光令她又将眼睛闭了回去。
在她刚意识到自己似乎躺在一张床上时,松本藤佐令人生理厌恶的声音响了起来:“克雷尔上校,请您摆正自己的位置。”
接着,子弹上膛特有的“咔嗒”声齐齐一响——祝小拾窒息,那至少是十几把枪同时上膛才会有的动静。
几秒后她再度睁眼时,看到的是十几个肤色各异的制服男全枪指松本藤佐。
站在他们当中的克雷尔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如果松本上校对这位中国小姐动用私刑,我相信唐中将和许少将都会很想把您打成筛子。作为对他们十分敬重的部下,我不介意先行代劳,然后替他们上军事法庭。”
克雷尔的中文依旧平静标准得像在做新闻联播,但大约是因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过于逼人,松本藤佐的口气明显放软,改变策略尝试说理:“我再说一遍——这位小姐放走了睚眦。克雷尔上校,您不是不知道睚眦堪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危险性。”
克雷尔的背影纹丝未动:“我也再说一遍——睚眦是打晕了这位中国小姐自行逃走的,她现在内伤很重身体极度虚弱。您如果强行动她,违反人道主义精神,也违反中国现行法律。于公于私,我都有足够的理由把您打成筛子。”
祝小拾:“……”
她现下十分确定两件事:自己是这个屋里唯一的“中国小姐”,以及克雷尔大概真的很想把松本藤佐打成筛子。
于是,她已一种柔柔弱弱的受害者姿态低声呻|吟了一声。
一屋子肤色各异的兵哥哥立刻扭头看向她。
克雷尔在满含警告地睇了松本藤佐一眼之后,转身走过来:“祝小姐,您醒了?”
祝小拾手扶着额头,脑补自己是刚经历过跌落悬崖的小言女主:“我在哪儿……怎么回事?”
“您在妖务部。”克雷尔先回答了她的问题,接着问,“请问您知道楚潇在哪儿吗?”
“楚潇……”祝小拾迷糊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迷蒙的双眼陡然瞪大,“他……”
她呼吸滞住,望向克雷尔的双眼逐渐被恐惧填满:“他突然出手攻击我,他……他……”
“他跑了。”克雷尔无声地短叹,又低了低头,“是我们安保工作做得不好,请祝小姐见谅。”
祝小拾则还在错愕地望着他,似乎对楚潇出逃的这件事无法理解。
“我们会主动上报贵国有关部门,力求妥善解决这个问题。祝小姐如果需要就医,相关费用也将由我们承担。”
他说着偏头,凌厉的目光再度看向松本藤佐:“当然,如果祝小姐想立刻回家休息,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松本藤佐在他口中显而易见的威胁和十几个枪口一起带来的压力下,面色发白,双眼猩红。
祝小拾趁克雷尔还没转回头,得意并挑衅地朝松本藤佐一笑。
然后她说:“我感觉还好,就先回家了。”
克雷尔转回视线,了然地一笑:“那祝小姐慢走,我还有事,就不多送了。”
祝小拾撑起身,下床踩上鞋便往外走。与克雷尔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气氛中的紧张令她没有直接低头去看,直至离开妖务部所在的家属楼,她才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什么。
——是一团纸膜,她给楚潇带水的纸膜。它们显然是被人为地用力揉过,体积缩到很小,而且皱褶分明。
这回,祝小拾毫无成心演戏成分的真正窒息了。
她想起克雷尔在关门离开前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本已被抛之脑后的疑惑就又撞了回来。
摸不清状况的感觉令她心悸,也令她忍不住地想探究——克雷尔到底什么立场?
这种疑惑跟了她足足三四十公里。直至一个半小时后快车司机将车停稳在夜色下的小区门口时,祝小拾都还深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