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还差一次笔试就差不多了,至于长期目标,我们走着瞧吧。”
禹明一笑:“我就喜欢你盲目自信的样子。”
听这揶揄的口吻,又皮痒了,舒秦似笑非笑,拧他的脸:“自大狂。”
禹明任她捏了几下才把她的手拿下来:“跟自大狂吃饭去吧。”
癌痛中心外有一条安静的、长长的走廊,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灰色的地板上,周日,县医院又不像在济仁那么忙碌,时间到了这里,仿佛变得迟缓起来。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过。
“本来我也要回去一趟,罗主任要竞聘副院长,中层干部名单也要公布了,如果到时候第二次笔试成绩出来了,我到校本部帮你问问。”
舒秦偏头打量窗外的风景,秋天色彩总是比其他季节浓郁,远处的几株枫树染了霜红,蓝天明澈,白云静静浮在天边。
想到科里最近的事,她轻嘘口气,如果临床医生能潜心搞业务就好了,但哪家医院似乎都不可能如此。
她转头看禹明:“这边麻醉科愿意配合搞试点吗?主任姓刘?人怎么样。”
禹明没做评价:“待会吃饭你就能看到了。”
刘主任来电话了,说菜馆订好了,离这不远。
禹明和舒秦刚到地方,就看到几个人在饭馆外面聊天,其中一个看到禹明就笑说:“禹老师。”
禹明向舒秦做介绍:“这位是刘主任,这位是欧医生。”
舒秦跟对方握手:“刘主任好,各位前辈好。”
寒暄完毕,舒秦才知道眼前这位四十多岁的黝黑矮个子是刘主任,剩下几个都是麻醉科的医生,还有一位资历老的护士,是手术室的护士长。
刘主任搓了搓手,领着禹明和舒秦往里走:“上个星期您就来了,但您天天忙着业务的事,也没肯让我们请吃顿饭,既然今天舒老师也来了,我干脆借着周末的机会,带领科室全体人员好好招待一回两位老师,包厢在里面,菜先点了几个,都是我们这边特色菜,希望两位老师吃得惯。”
禹明插着裤兜,往前迈步上台阶,一边打量店内环境,一边说:“今天这顿我请了吧,这星期科里为了支持试点工作都辛苦了,我早就想好好感谢大家了。”
“千万别这么说。”刘主任熬不住满脸的笑,“往后还有很多业务上的问题要承蒙禹明老师关照,我们配合试点工作是应该的。”
禹明笑了笑,随口问:“电子医嘱系统的问题跟信息科反映了吗,我还等着周一工程师过来。”
“反映了,医嘱和病志的缺陷都会马上完善,现在主要问题是,我们麻醉科大部分医生写惯了麻醉记录单,没写过病志,等模版装好了,还得禹明老师手把手教教咱们。还有这个月的病房轮值顺序,我已经让小欧排出来了,只要癌痛中心当天收了病人,立刻安排人候班。”
全科上下都热情得不像话,坐下后聊了几句,氛围很快活络起来。
禹明帮舒秦倒了杯饮料,问起昨天邻乡卫生所的那个癌症晚期患者:“那个病人还是不肯转院?”
刘主任摆摆手:“家属放弃了。禹明老师,不是我要泼冷水,在我们这,癌痛业务太难做了。就拿贵院来说,手术量和业务口碑在全国都是响当当的,连贵院疼痛中心去年床位都住不满,基层更是寸步难行啊。”
禹明转动手里的杯子,笑着说:“刘主任应该听过一句癌痛患者的俗话,‘不怕死,就怕疼。’要是癌痛不值得引起重视,19八2年不会专门成立癌痛治疗委员会了,何况前年有了癌痛的4a目标,去年又出了难治癌痛的专家共识。”
刘主任忙着夹菜:“禹明老师说的这些我正在学习,但我还是想说,真收到癌痛中心的患者,基本都是难治性癌痛,不说其他的药物,光一个皮下镇痛泵的耗材费用就够吓倒一批人,这可是自费项目,患者如果知道要花那么多钱,宁肯在家疼死,现在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是费用,这个不解决,基层癌痛中心收不到病人。”
禹明看看刘主任,突然说:“您知道‘日间手术’吧,试点的正式批文下来了。”
刘主任一愣:“日间手术?哎,这个我知道。”
“五年前我还是学生,有一回跟罗主任出去开会,听到一位主任级别的前辈说日间手术是西方模式,在中国绝对行不通,可就在前不久,很多家教学医院和省级医院进行日间手术试点了,日间手术的相关费用也会在一年后正式纳入医保范围。”
顿了下,禹明半开玩笑说:“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可以引起一场风暴,只要有人做,五年前还不可能的事,现在不也开始实现了?现在寸步难行,不代表以后也寸步难行。”
刘主任茫然地眨了眨眼。
禹明往椅背一靠,接着说:“如果癌痛中心成为各级医院的传统科室,清平县作为基层的首批试点单位,也算是走在全国同行的前列了,以后只要提起典型医院,少不了清平县人民医院的名字。”
舒秦望着刘主任,最后一句话极富诱惑性,刘主任脸上一瞬间露出悠然向往的神情,但他显然很快又被现实拉了回来:“您说得非常有道理,可是日间手术也好,无痛分娩也好,都有个特点:不会像癌痛中心这样赔钱。您看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我是科主任,一味赔钱的项目,底下医生不赞成,院里领导也不会支持,当然禹明老师,您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们不能局限于眼前这点利益,目光要放长远,总之接下来不管您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舒老师,别光坐着,来,吃菜。”
刘主任借着劝菜将话题扯远,剩下的时间,禹明屡次聊到癌痛病人的管理,奈何刘主任因为要晋副高了,一直在向禹明打听罗主任今年是否会任面试考官,桌上的其他医生显然也对麻醉的围术期部分更感兴趣,一顿饭吃到下午,真正聊癌痛话题的时间才几十分钟。
出来时禹明倒没说什么,舒秦却默默叹气,来之前就预估到禹明的工作不会那么顺利,但没想到这么难,刘主任无非为了应付试点,表面积极配合,背后却在消极抵抗,科室管理者尚且如此,下面医生就更不必说了。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等三个月试点工作结束,禹明的工作报告不会好看。
禹明停下来看她:“发什么呆。”
舒秦如实以告:“担心你的试点。”
他口吻轻松:“才一个星期,慢慢来,你想,如果这工作好做,怎么会连个下乡挂钩都批不下来。”
舒秦精神振奋了一点,不能说禹明心态好,只能说他既然决定来试点,早就把很多困难都提前考虑进去了。
禹明观察她的表情,难得她来,他想好好陪她。
“下午还想去哪逛?我给你买几件衣服。”
“不要,在这买什么衣服。”
“那就去景点玩玩,城里就一座公园,城外风景区太远。”
“我哪都不想去,我想回宿舍休息。”
这话正合禹明心意,他笑了:“那走吧。”
回到宿舍,禹明一关上门,就将舒秦抵在门后深吻她,吻了一会又稍微拉开两人距离,一边接着吮吻她的唇,一边抬手解自己衬衣的纽扣。憋了半个月了,他身心都极度想念她。
舒秦感受着脖颈上他灼热的呼吸,这场吻来得又深又急,像是要做的事太多,反而不知道先做哪一件,她被他撩起了渴望,身体也很快有了热度,在他低头吻她的时候,她微阖着眼睛,无声而热情地回应。静止的空气被情人间醉人的热流搅动起来,房间里到处流淌着浓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