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玉嬷嬷亲自来拜访如翠,主要是说玉笙的婚事,想来向她求个恩典,让她这个当家主母给玉笙个体面,也算是给她撑腰之类的。
如翠忙让玉嬷嬷上座,笑道:“玉笙打小在夫君身边伺候,我也是看重她的,您不用说我也会让人给她办个体体面面的婚礼。哎,不知道您挑中了谁?”
玉嬷嬷抿唇笑道:“是管理京城西郊外庄子的梁管事。”
如翠在心里一划拉,很快便知道是何人,笑道:“梁管事人不错,实务肯上进,上无父母,只有一位长姐已嫁人,玉笙若嫁过去便是管家太太,上无婆母立规矩,而且梁管事现在帮着夫君打理那些田庄,以后夫君自是要重用他的……”
一席话说得玉嬷嬷心中更欢喜,她之所以挑中梁管事,也是看在他上无父母长姐已嫁为人妇,人又肯上进,女儿若是嫁过去,不只不用在婆母面前立规矩,以后也没有人挑女儿的刺儿,夫妻俩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她也知道女儿拖到这岁数嫁人实在是晚了,原只能自梳头作个嬷嬷将来伺候小主子,只是女儿又是个好强之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蒙得三少爷开恩,才能寻得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嫁了,虽然梁管事曾娶过妻,但前妻却未留下一儿半女的,根本不需要担心。
今天她来,主要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想给女儿求个体面,好让夫家不敢小瞧了女儿。
如翠笑着点头,叫来蓝衣,说道:“将我嫁妆里的一套头面赏给玉笙作嫁妆。”说着,又添了一些玉器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她在知晓温良准备将玉笙嫁出去时,提前准备的嫁妆,看在温良的面子上,如翠也准备得极丰厚,已经超越那些小户人家的女儿的嫁妆数量了,而且这也只是主子赏的,还有玉嬷嬷这些年攒下的,可以说,玉笙的嫁妆是极丰厚的,嫁过去夫家也不敢小瞧她。
玉嬷嬷也听得清楚,顿时眉眼俱是喜意,这些嫁妆不只丰厚,也代表了主子对她们的看重,女儿嫁过去,夫家的人想欺负她,也得避让几分。
说完了玉笙的事情,玉嬷嬷并没有离开,聊了几句儿女经和孕妇该注意的事情,玉嬷嬷生养过孩子,自也能说上一些,如翠皆认真地听了。
就在两人说着时,外头有小丫环进来禀报,说玉笙求见夫人。
玉嬷嬷一听,心中微惊。如翠看了玉嬷嬷一眼,便让她进来。
才不过几日时间,玉笙竟然瘦了一圈,整个下巴都尖削了,脸色也变得黯淡无光,纤细的身条儿也显得柔弱几分。
如翠自然知道她为何如此,虽然心中免不了叹息,却没有多大的感慨。其实她与玉笙真的没啥茅盾,玉笙虽然是伺候温良长大的,但早就绝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她也有几分聪慧,若是干得好,以后在这宅子里也有她的出头之日。可是万不该的是,玉笙心里对温良太过执着,总拿世人的条条框框套在温良身上,觉得那样对他好,她应该帮着那样做,却不想温良喜不喜欢、需不需要。
其实如翠觉得,玉笙就是那种拿死理来掩饰自己的人,知道自己年纪大了,配不上温良,所以也看不得如翠一个出身低劣的人独霸了温良。若是温良是个花心的,身边女儿一大堆,她还没这般计较难过,可却偏偏她心目中完美的主子宠了一个不完美的女人。
玉笙请了安后,没有看自己的母亲,只是跪在如翠面前,恳切地说道:“三少夫人,奴婢愿意伺候您和三少爷,伺候小主子,请您与三少爷收回成命,别将奴婢许配出去。”
“玉笙!”玉嬷嬷惊叫,差点被这拎不清的女儿气死。
如翠让青衣将她扶起,细细地宽慰她几句,然后才一脸爱莫能助道:“这是大人决定的事情,我也无法改变。不若你去求大人?”
玉笙却有些绝望,若是能求三少爷的话她早就去求了,诚如如翠说的,温良若是决定的事情,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能改变他的决定?
玉笙呆呆地看着如翠,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失恋后人生了无生趣的模样。
如翠眼角跳了跳,突然觉得玉笙这模样真是太碜人了,等玉嬷嬷将玉笙拉走后,如翠拍着胸脯半卧在暖榻上,喃喃道:“我现在突然理解小姐以前说的话了,看得太重容易失去自我,特别是为一个从不爱自己的人,根本不值得嘛。”
青衣蓝衣听不明白,这时温彦平刚好进来,听到如翠的话,整个小身子扑到暖榻前,仰起小脸瞅她,好奇地问:“娘说什么呢?”
如翠伸手捏捏她的小脸,养了几个月,终于养出一些肉了,肤色也变得细腻,就是仍有些泛黄,不若时下贵女们白里透红的晶莹美肤。虽然这张脸是平凡了些,不过却越看越觉得耐看,越看越觉得有韵味,看习惯了,竟然会觉得这张脸比起那些容姿出色的贵女们也不差。连她都这般觉得,就不知道那几个和彦平一起读书玩的少年会有什么感觉,项清春应该不会再口口声声地叫小姑娘“丑小子”了吧?
“彦平啊,女孩家要自尊自重,切莫不可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君既无心我便休,绝不能将自己陷于不堪的境地。”如翠难得语重心长地说。
温彦平眨眨眼,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娘,我是男孩子,不用担心,我以后娶了媳妇后,会对媳妇好的,让我媳妇孝顺你!”
一瞬间,仿佛北风呼啸而过,如翠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正准备沏茶的青衣手中不稳茶杯掉在地上,蓝衣瞪大了眼,一脸呆滞的表情。
半晌,如翠最终只能将手放到小孩的脑袋上,再一次语重心长地说:“好吧,你现在是男孩子,等你身条儿长了,这里开始鼓起来下面开始每月流血,你再变回女孩子吧。”
凶残的如翠姑娘让小彦平顿时又是一阵惊恐,见对方一副笃定不过的模样,小姑娘泪奔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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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的婚事最终定在了两个月后,这两个月的时间让她准备,如翠还特地拨了个小院子给她住,又派了两个小丫环两个嬷嬷伺候她,让她开始准备缝制自己的嫁衣。
等如翠怀孕满三个月后,肃王妃左手牵着女儿右手牵着儿子后面跟着个小正太,过府来探望如翠了。
自从怀孕后,如翠姑娘原本粗糙的心思开始变得纤细敏感,一见到肃王妃,竟然直接淌下泪来,唬得大人小孩都吓了一跳。
“喂,丫头,你怎么又哭了?你是孕妇,不要我每来一次你就哭一次,小心温大人以后将我列为拒绝往来户。”肃王妃边为她擦眼泪边调侃道。
温彦平左手牵着弟弟,右手牵着妹妹,跟着说:“王妃姨姨,娘最近开始伤春悲秋了,连和爹咬嘴巴时,也会难过得哭,爹说娘不喜欢他了……”
“闭嘴!”二翠姑娘马上止了泪,怒道:“小心我将你偷懒不练字的事情告诉项公子和卫公子他们,让他们嘲笑你。”同时有些心虚,她真不是故意的,近来温大人被她折腾得够呛,不过胡爷爷说,孕妇都是这样的,让她别多想。
温彦平马上蔫了,讨好地说:“娘,你不能胳膊往外弯,那些都是讨厌的狐狸精和大灰狼,我才是你儿子。”
肃王妃听罢忍不住大笑,指着如翠道:“你这气人的丫头也有今天!”
丫环上了茶点后,温彦平乖觉地牵着肃王府的小世子小郡主到一旁玩弄,时不时地逗一下小狼孩让他炸毛。
肃王妃剥着一颗石榴慢慢地吃着,边吃边和如翠聊天,见她精神不错,暗暗点头,然后瞅了瞅,凑到如翠姑娘身边小声说:“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没有傻缺地给你家男人安排丫环伺候吧?”
如翠姑娘摇头如拨浪鼓:“温大人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可能给他安排人?而且温大人说了,他只要我一个!”脸上一片喜滋滋的,又对肃王妃道:“当初小姐你怀了小郡主和小世子时,你也要劳劳地把着王爷,被人家都说你是妒妇,我怎么也要向您学习不是?”
肃王妃手痒痒的突然好想揍人,心说她们能一样么?不说她家王爷那种人神共愤的洁癖性子不允许旁人近身,单就那天然冷藏柜的性格,哪个丫环敢不要命地凑上去?不怕一个脏字就被直接叉出去打杀了么?而温良就不一样了,俊美天成的外表,又是个幽默风趣的男人,哪个姑娘不爱?单就丫环就不怕这样的主子,爬床是必须的。
见她一切安好,男人也没有爬墙的意思,肃王妃安心了。
“对了,因为你先前要安胎,所以温大人让你们府里闭门谢客,后来一直没再见客,所以很多想找你的人找到我那儿来了。”
如翠诧异地看她,“怎么了?”
肃王妃没好气道:“能怎么着?还不是向你求子来了?你可知……”
“我又不是送子娘娘!”
“别插话!”肃王妃敲了她脑门一下,继续道:“你也知道,你在桐城时为了求温大人受了伤,当时太医就说你伤及内腹此生不能生养了,回京后连续看了几个太医也是这般说,所以现在你突然怀孕了,知不知道真是吓死人了。”要她说,这运气真是好得逆天了,就像一个被大夫判定已经死亡的人突然诈尸一样,明明所有的大夫都肯定了,某人却不遵守规则,硬是要震惊人一把才爽。
如翠姑娘很淡定地啃着石榴,然后竟然不吐石榴籽,被肃王妃一巴掌拍过去,才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