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竟如青涩小儿女一般,躲在帐子里说这样的话。尽是对对方身体的好奇,对对方感受的好奇。暮晚摇说要看一看他的,他不肯,说“那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如同打架一般,女郎要往下滑,郎君抱着她不让她折腾。而他仗着自己肩背上的伤,嘶了几口后,借着这种哄骗让她安分下来。但是暮晚摇又热情地邀请他看她的颈下。她愿意扯开衣领给他看给他碰,大大方方地向他展示女郎的魅力。
言尚颤着,俯下身亲了她几下。他有点儿沉醉,脸比方才更红。但他很快又控制住,替她遮掩地挡好衣领。
暮晚摇在他怀里噗嗤笑他。
房舍外的竹柏影子落在地上,如青荇;廊下的灯笼照在树影间,如火花。风沙沙过,淅淅沥沥,雨点儿彻底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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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亮,言尚便要返回长安。暮晚摇不高兴,和他闹了一通,嘲讽他就算现在回去也晚了:“你的长官不会因为你今天回去就高兴,但是你现在走了,我也会不高兴。”
言尚便陪暮晚摇在驿站留到了中午,期间,他总算如意,和暮晚摇讨论了她的金陵之行。他听她讲她要说的话,他对此又加以分析和修饰。也没太重要的,只是言尚觉得自己终于能参与一点儿她的事情,他心中愉悦。
不过他的愉悦也是那般浅浅的,没有人注意到。
到中午的时候,方桐才催暮晚摇,说再不赶路,今天就没法赶去下一个驿站休息了。言尚这才能和暮晚摇分别,答应在长安等着暮晚摇回来。
暮晚摇这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要去金陵。她原本去金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躲言尚,然而现在和言尚和好了,金陵和长安的距离,就成了两人之间很大的阻碍。
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回到长安,才能再见到言尚……暮晚摇恨言尚是京官,若是他还是当初的岭南言石生,她大可以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将他带走一起去金陵,也没人能说什么。
而现在,暮晚摇只能道:“我不在金陵多留,尽量一个月就回来。你乖乖等着我回去,知道么?”
被众卫士和侍女一同看着,言尚很不自在,硬是在暮晚摇的逼视下轻轻说了好。
他望着她的马车离开,丽人坐在车中、他看不见了,言尚心中也生起无端怅然。他心里舍不得她,只是她已经表现得很依依不舍了,他便不能跟着她不舍。两人若一起悲情下去,这路就走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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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当天回到长安,次日去向长官道歉。他本以为他的无故缺席,必然要被责骂,然而回到户部的时候,发现众人都忙碌着,根本没工夫关心他缺的那一天。言尚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得到回答——
“北方十六县发生了地动,有河水当即干涸。又连续无雨,已有地方出现干旱,群众爆、乱……”
言尚喃声:“每逢天降大灾,必有叛乱、流民……”
被他拉住询问的官员敷衍点个头,继续去忙此事了。
言尚也连忙去帮忙。
这会儿,户部的重中之重,从派使臣出访各国,变成了赈灾救民。连续半月,不断有地方消息传入户部,河水枯竭,大旱的地方越来越多,户部的粮钱批了一拨又一拨,灾情却好像一点儿没有减缓,听说有地方已经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言尚被叫去见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陪坐的,还有太子。
户部尚书本是户部的一把手,然而因为年纪大了,再做不了几年官就会致仕。所以虽然言尚来户部已有两月多,他却没见这位尚书多管过什么事。户部真正管事的,是坐在户部尚书旁边的户部侍郎。
这位侍郎,言尚非常熟。
因为这位户部侍郎,曾做过暮晚摇的幕僚。他从公主府出去做官,之后在太子的扶持下一路高升。官位做到这般地步,这位侍郎已经是暮晚摇结交的大臣中最厉害的一位了。
何况这位侍郎对暮晚摇忠心耿耿,在言尚到户部后,也一直很照顾言尚了。
此时言尚见这三人,他向三人行礼,只有户部侍郎对他露出和气的笑。
户部侍郎道:“素臣,如今北方大旱、百姓流离的事,你应已知道重要性了。按照规矩,中枢是会派一位朝廷命官,去地方监察赈灾事宜的。其他几州都有安排官员,唯有蜀州几县,自古民风彪悍,地又贫瘠,朝中无人愿意去。
“我思来想去,户部诸郎中,唯有你心细胆大,又为人谨慎,不必担心被地方官员架空挟持。我向太子殿下建议,让你去蜀中赈灾,不知你可愿意?”
言尚并没有犹豫:“自然愿意。”
那三人也是为言尚的果断愣了一下,才称赞说好。
长安这些京官,其实大部分都是不愿意去地方的。嫌地方贫苦,嫌治理麻烦,嫌民智不开。去蜀中尤其是个苦差事,自古多少京官被贬之地就是蜀州。户部虽然安排人去,但朝中官员大都是世家子弟,也不能逼人去……想来想去,只有言尚。
然言尚这般果断点头,仍让人意外。
太子坐在一旁,听言尚询问侍郎可有注意事宜。太子微皱了眉,心中总觉得哪里古怪。
因为言尚不是他推举去赈灾的。
太子需要言尚在朝中。言尚将出使一事处理妥当,对太子来说就是大功德一件。太子认为言尚在中枢发挥的作用,比去赈灾有用得多。言尚这般的才能,赈灾是大材小用。
然而是皇帝点名,让言尚去蜀中的。
皇帝表现出了对言尚的复杂情绪,一会儿说到言尚搅局了暮晚摇的和亲,一会儿说言尚无故告假,一会儿再说言尚的官位升锝太快,会让诸臣不满……总而言之,太子听懂了皇帝的暗示。
皇帝希望太子压一压言尚。
这一次的派言尚出京去赈灾,便是太子对皇帝作出的交代。皇帝没再多说,看似已满意。太子却依然觉得哪里很奇怪……父皇真的要压言尚么?为什么?
总觉得皇帝给出的理由,很敷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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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户部、礼部、吏部,也终于商量出了出使诸国的朝臣名单。
韦树赫然在列。
韦树被命为副使,跟随正使出大魏,使诸国。
中枢的官员调动名单下来,韦家便沉默了。韦树离开长安,少则一年,多则数年。他们想要用韦树联姻李氏的算盘……就基本断了。
因为谁知道韦树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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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言尚要去蜀中、韦树离开大魏,二人得知对方消息,约了在长安北里的一家酒肆中为对方送行。
言尚前往北里时,在街市上遇到返回长安的北衙军队。
将士在列,军队肃整。为首者,竟不是将军,而是内宦刘文吉。刘文吉骑在马上,一身内侍服,却无法挡住他眉目间的沉冷寒气,和隐隐得意。
围观百姓们窃窃私语:
“怎么让一个内宦领队?陛下怎么能用太监当官?”
“狗仗人势!一个太监敢走在将军前面……太没有规矩了。”
刘文吉冷目看向人群,当即有兵士出列,绑住那多话的百姓。刘文吉就要下令抜舌杖杀之时,冷不丁看到了人群中的言尚。言尚目中含笑看着他,略有些为他高兴的意思。
与他四目对上,言尚拱手点头。
旁边的内宦小声问刘文吉:“要杀么?”
刘文吉不愿让言尚看到自己这一面,便皱了下眉,说:“稍微教训下,就把人放了。”
他心想等言尚看不到的时候,再杀也不迟。
北衙军队……皇帝隐隐有要太监掌控的意思,他要抓住这个机会才是。
言尚只是在街上看了一会儿刘文吉的风光回城,为自己的昔日朋友感到欣慰。他没有多看,便匆匆离去,去北里和韦树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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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皇帝听着各方消息。
皇帝笑了一声:“看来言尚真的要去蜀中了啊……”
成安在旁:“奴才不解,陛下既要提拔言二郎,为何派他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皇帝说:“为了收拾户部。”
皇帝哂笑:“户部被太子管了几年,越管越缺钱,年年没钱……朕便不懂,他发了好几次财,怎么还能这般捉襟见肘?户部得收拾一下了。”
成安道:“陛下让内宦沾手北衙,是为了削弱秦王殿下的背后势力。老奴不懂,陛下为何不将秦王势力一网打尽,为何仍要分心于太子殿下呢?若是言素臣没有按照陛下的谋划走……”
皇帝淡声:“所以朕不是在试探言素臣么?朕就是在试,言素臣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意味深长,喃喃自语:“看他是要为谁所用,站在哪一边。”
成安:“朝中皆知,言二郎是太子的人。”
皇帝淡声:“不一定。
“当日他一箭射杀郑氏家主,看似是帮了太子,然而也许只是巧合。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次,是不太可能是巧合了。朕要给摇摇找个好靠山,首先得知道这个靠山值不值。朕可以容许一时私心,不能容许一世私心。”
成安心想,看来陛下是在赌,这一次言二郎会和户部对上,和太子对上。
但是……言尚真的会这样么?
明明站队站得很好,言尚真的会放弃太子么?
皇帝忽然道:“摇摇这时候,应该到金陵了吧?”
成安连忙:“是,陛下放心,公主殿下如今聪慧了许多,定能安抚好李氏,平安回来长安的。”
皇帝点头,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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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此时已经身在金陵。
她心急如焚,想解决了自己的婚事,回京和言尚团聚。
可是金陵这边的李氏,拿乔不见她。
暮晚摇给了他们两天面子后,就不耐烦了。她的卫士们开路,和李家卫士大打出手,而暮晚摇提着剑,直接闯入了书房,见到自己的外大公。
暮晚摇开门见山:“外大公只想李氏鼎盛,非要我联姻。然而在那之前,外大公不想李氏能不能存下去么?”
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看书的老人,暮晚摇眉目如霜,步步紧逼:“外大公难道以为,我父皇会看着李氏壮大,看着韦氏壮大么?方桐,取我刚收到的来自长安的消息,让我外大公看看——我父皇如今在收拾谁!
“我三哥背后势力仅次于李氏,所以才在长安张狂这么多年。而今三哥被禁在家,北衙兵力开始被内宦接管……外大公莫不是以为这是巧合吧?外大公以为我父皇的安排,会是巧合么?
“如今我双方应该联合起来,应对我父皇!我父皇想要李家死……你们就是在金陵待得太久,久得已经失去了敏锐的政治察觉能力……而今,到了我们合作的时候,不要被他人布局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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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副本开始~~我摇摇现在的政治敏锐度,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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