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大奇, 连自己的传奇故事都没看下去:“你是被朱瞻基杀的吗?”
马秀英和徐贞静的脸色微变,她们可不希望出现这种父子相残的故事, 父子相残比兄弟相残听起来惨多了。
朱棣却觉得很有可能, 毕竟朱瞻基是获利最大的人,看看历史上那些老太子,哪一个不盼着父亲赶紧归天:“嗯?他怎么能成功?”
“不不不!”朱高炽下意识的认为不可能,多年来,在和两个弟弟进行的艰苦绝卓的斗争中, 儿子是自己手里的三大王牌之一,他的地位稳固, 我又不会易储,渐渐身体不好, 他怎么可能对父亲起杀心呢。
他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众口铄金, 积毁销骨, 我相信朱瞻基,也请你不要再提这样的谣言。父子之间常年听见传言,不能当面对质, 也难免心生嫌隙。人间的传言多是小说家言, 我不相信。”
这么一说,朱棣心怀芥蒂,怀疑他是暗指自己。
朱高炽捧着胖肚子, 身轻如鬼的抖了抖肚子:“朕自幼体弱多病, 行动间常要人搀扶, 诸般武艺都不精通。操劳之余, 在酒色上还有些不检点,又有风疾,能活过四十岁,已是大幸。”他也想好了,弟弟想谋反想害死自己都能容忍,何况是这种捕风捉影的假话呢,父子之间的关系可比兄弟亲密可靠,祖父想要的奉天殿还等着他呢。
曹叡想了想:“你说的倒是有理。”毕竟我没活到47岁……
一说到风疾的问题,回头看看唐朝皇帝们的平均年龄,真不高,就算他们是因为服食丹药提前了一些吧,那也不高。
朱允炆在屋中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动,心说现在还不是自己劝说的时候,将来必要他们父子反目。朱高炽其人还惺惺作态的和自己摆出一副叔伯兄弟的样子,装作若无其事,祖父还爱看这个。他赢了,当然可以若无其事,我输了,我心里可不痛快。
朱元璋继续看《洪武演义》,除了做了标签的‘登基前夕英俊圆脸大汉的相貌突变’的故事令人愤怒之外,别的倒是还好,随手翻了两页,虽然暗中讥讽自己爱好杀人,和桀纣无异,但写到马皇后的时候却是大力推崇,颇有溢美之词,还写了首诗说她长得像观音,有济世救人的心肠。和历史上朱温的皇后一样。他心说:难怪在洪武年间不敢写,非要到阴间才敢写。要是在人间,不论你把皇后夸成什么样,都是死罪。
马秀英好奇的问:“你笑什么呢?”
之前朱棣对你的相貌一顿乱编,又是额头和下巴都往前凑,又是脸上有代表日月星辰的三十六个麻子,你还生气,发作了几回,怎么换成罗贯中编排就行了。
朱元璋拿给她看:“你要是一觉睡醒,发现身边相貌端正英俊的丈夫,突然变成这副……奇人必有异象的脸,你怎么办?”
马秀英沉吟了一会:“先叫宫女宦官把你拿住,唔,他们可拿不住你,我趁乱先跑了吧。”
朱元璋想了想,这倒是正常反应,现在说起来觉得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呢?”
“或许你转过身去,我能从背后认出你,大臣可未必认你这张脸,但声音和你说的事情上能认出来,要费一番波折,不会有什么大事。”
“呵,那可未必。”如果皇后都不能一眼认出来,那问题就大了去了。罗贯中本不该写的这么差劲啊。
朱棣凑过来看了一眼:“爹,他写的是逐渐隆起,不是一夜剧变。”
那这就合理了……才怪啊。
朱元璋的眼中暗含杀气,打算一会和他摔跤,别的皇帝的故事,要么是自己生前瞎编,要么是小说家编造的,自己相貌奇异这件事,完全是这个篡位的混蛋儿子编造的。连龙都信了,跑来看我。“你怎么不编你自己长了一副龙脸呢?”
朱棣:“我还活着,不足以取信于人。”
我顶着一张正常的面貌,还有漂亮的大胡子,跟人说我这是龙颜龙须,人们不会信的,满朝文武哪一个不知道我长成什么样子。
朱元璋:别一会了,就现在吧。
“来玩摔跤。朱允炆呢?”
马秀英劝道:“他不愿意出门,你让他在室内躲避,也没什么不可。”
“你别管。或战或退,他总得有个章程。一天天的躲在屋里能有什么出息?”
朱允炆本来在屋里写诗大发感慨,他本来觉得自己性情刚烈,宁死不屈,算是一个大丈夫。但老祖父认为不是,没有当面上去搏斗,就不算硬气。
“我可能得……得率军亲征,平定燕王之乱,祖父才能满意。”
马氏无奈的点点头,她想要离开这里,日夜忧心自己年幼的儿子,又放不下悲伤无助的丈夫。
建文帝被朱元璋强行扯了出来,老祖父还愿意为他最后操点心,让这个本来就练武的小孩,学会什么是普通人之间解决问题的办法——打架。一旦将来离开这里,像汉唐那些皇帝所说,泯然众人,可以有自保的能力。朱棣显然是个好陪练。
仇恨本该驱使人更加勇猛,不应该驻足不前。
朱允炆早就想开了,双方换了跤衣,猛地往上一冲,伸手一抓朱棣的肩膀。
仿佛绣娘的金针穿过薄薄的真丝布料一样简单,他腾空而起,被朱棣揪着腰带拎了拎,放在地上。
朱元璋一看他的表现,气的破口大骂:“老子以为你天天躲在屋里下苦功夫练习,打算来个一鸣惊人,吓住朱棣。你他娘的每天在床上学蛆吗!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你是烧死过的鬼,还怕被他打?跟他拼命。”
朱棣露出了狮子一样萌萌的微笑,他没有暗下黑手,这是成功者的傲慢,也是不需要巩固统治带来的轻松,还因为老爹同样是行家里手,自己暗下黑手会被看出来:“对啊,你小子迟疑什么呢?”
朱允炆也很气,恨自己无能,怎么这一交手还不足一次呼吸的时间,就被放翻在地:“我没有怕!我是真打不过!”
朱元璋这就放心了,比起没能力,更糟糕的是没胆量。
“朱高炽,你来与他摔跤。你们两个一样文弱,正合适。”
朱高炽觉得一点都不合适,建文帝算是一个健康的普通人,自由也学习骑射、刀枪、火器,自己则不然,除了略微会射箭之外都不行。死后虽然不觉得身体沉重,却常常觉得没力气。
徐贞静推他:“你原先体弱,现在沉疴全消,何不试一试。”
皇后们看不得这互相把人往地上摔,满地打滚的场面,各种去花丛中散步闲聊,徐贞静挽着婆母的手:“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殉葬的嫔妃去向何处,是漠不关心呢,还是不愿意细想?”其中妃子如何不好说,宫女可能已经改嫁了。
她当然不介意这一件事,只是奇怪于朱棣为什么没有为此生气,可能因为他的宠妃都死在前面?那也不对啊,也没见他去找那些宠妃。汉成帝、唐明皇都曾为了自己的宠妃称臣纳贡,把人弄回来。万岁也没有真当自己是真武大帝转世,平时也在各处烧香拜神,登基称帝后还手抄了几十万字的经卷,大建寺庙道观,那日见鬼魂能御风飞行,看的眼睛都直了。
马秀英悠然道:“只要消息传不到人间,不叫天下人议论,不叫他死后沦为笑谈,也就罢了。带到阴间来伺候他反倒在其次。”朱元璋是见惯了寡妇红杏出墙,读历史书时发现也不少,还有些被新君继承了,要杜绝这个问题。朱棣就简单的多了,他一向标榜自己继承了洪武正统,能不改就不改。朱高炽还没来得及改就死了。
二人走来走去,摘了两篮鲜花。一篮子玫瑰用以制酱烙饼,另一篮子则准备供在佛前以及赏玩。
刘清箐忽然跑过来,拍着壁垒:“明朝的两位小妹妹!过来聊聊,你们的袄裙是怎么做的?”
徐贞静低声问:“这是?”
“宋哲宗刘皇后。”马秀英大步走过去:“怎么了?”
“我想做时新的衣服穿,你瞧,裁缝们做的都不好看。你们穿的虽然简单,看起来却更好看。赵飞燕说袄裙更适合跳胡旋舞,我想试试。”
朱棣虽然偏爱次子,也不能坐视讨厌的侄子揍自己儿子,只好亲自上去把儿子摔一顿,再把侄子摔一顿,再陪着老爹正正经经、认认真真的开始摔跤。
朱高炽坐在旁边慢慢悠悠的削水果,眼前远远的放着一本书,书页上压了两只玉镇纸,好好的翻开了,看一句品咂一会,十分和缓平静,悠闲自在。
“真是能者多劳。”刘彻看的有些手痒,摩拳擦掌:“朱棣,我与你来一场。”
洪武和永乐二帝纠缠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未分出胜负,从抱在一起角力改为抱在一起喘气,两个人脸贴脸的抱在一起抓着对方肩膀,两个人四只脚总有两只在互相绊倒对方。
一听这话乘势分开,拿银牙签吃了朱高炽削出来的一盘水果:“好啊,不知道汉朝的角抵和明朝的摔跤有什么不同。”
互相谈了谈其中的差异,好像没多大区别,运用的技法差不多,规则也差不多,不许咬人、挖眼、踢裆而已。“不如带点彩头,玩起来也更有意思。”
“赌一个陪葬小陶俑?”
朱棣当即答应:“可以。原以为这些陶俑在阴间会活过来服侍君王,没想到啊。幸好我做的小。”他也有百官朝会、仪仗、鼓乐的全套俑人,但只是一尺高。他们之前收拾的时候,还收拾了挺久。各自按照组合装箱,再也没有打开看过。
皇帝、藩王的墓里都有这种陪葬,要把生前的排场保留下来,带到阴间去使用。结果就是集市上有不少陪葬俑流通贩卖。
刘彻大笑:“哈哈哈哈哈只有嬴政做了真人一样高的车马和俑人。亏死了。”生前多花钱,死后没地方放,还舍不得炸毁扔掉,只能摆在这里当做围墙。
他选了一个很健壮的力士俑人,双手之间持有的是木质武器,也可以替换成木质的□□。
明代塑像极精美,即便是小陶俑也比汉朝的细腻精致的多。
“来,你选一个。”
朱元璋对古董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更喜欢汉武帝这些年来收集的书,全都是优中选优的佳作,稍差一点的都丢到炉子里引火烙饼了。他这里不仅有无数思想家的历年佳作,还带有批注,批注的合情合理,看了只觉得酣畅淋漓,甚是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