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收回,冷长熙低头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在别人眼中,就是这个丑陋的怪物正在十分羞愧地遮住自己容颜,嘲讽之声越来越盛,前头完颜肃不放心,遣人过来问需不需要暂时现在客栈歇息片刻,再入府邸。
“不用了,”秦玉暖很是坦然,“不过两三步路的事情,何须如此挂怀。”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街的另一端也迎面而来一列队伍,比之完颜肃的高贵,对面的队伍堪称奢华,一百多人的队伍长长的几乎从街头排列到了街尾,二十人的仪仗队举着高高的旗幡,脚上的鞋子都是丝绸做的,五十人的护卫队驾马护在马车两边,脚上的战靴一律都是牛皮的,马车是敞篷的八驾马车,上头的扶手都是镀金的,一路走来,都让周围的老百姓惊呆了,光是这一列队伍身上的家伙事,都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吃好几年的了。
能够有这样堪比北狄大汗架势的人,除了如今最受宠的大皇子完颜霸,便没有别人。
两位皇子街头相遇,来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北狄颇讲究血统,作为皇后嫡出的儿子完颜霸生来便是带着储君的光环的,而完颜肃,其生母不仅身份低微,而且还是个中原人,只因为其生母生下他之后,为了不给完颜肃之后的仕途增添麻烦和不必要的口舌,主动提出以身祭北狄先灵,大汗多少被她这样的精神感动了,才勉强将完颜肃当平常孩子一样看待。
完颜肃在北狄这群皇子中终究是个不受待见的异类,这一点,从大汗对他多年的发配边关守关就可以看出来了。
完颜肃远远地看着完颜霸的队伍来了,便是挥手命令自己这边的人停下,可对方的队伍还是在不断地靠近,完颜霸趾高气昂地坐在马车上,一副浑然没看到完颜肃的队伍似的,直到两列队伍只隔着一丈远的时候,完颜霸才是慢悠悠地喊了一句:“停下。”
这是秦玉暖和冷长熙继上次大皇子府幕僚比武后,第二次见到大皇子完颜霸,比之上次,完颜霸这回的阵仗更为夸张,赶在天子脚下如此肆无忌惮大行奢华,也反应出了北狄大汗对完颜霸的纵容和宠爱。
在旁人看来,完颜肃是一个根本毫无胜算的劣马,可秦玉暖却不这么认为,虽然北狄和大齐的风俗有很大差距,可是人心是一样的,完颜霸对待下属粗犷残暴,随手就可以将一个服侍自己多年的婢女送给一个残忍的武夫,这只会让在其手下做事的人胆颤心惊,唯唯诺诺,而完颜肃对待手下,真诚富有人情味,也难怪,当初会有那么多人甘愿随完颜肃入大齐来营救秦玉暖了。
最前头,完颜肃和完颜霸相视一眼,谁都没有先下车问好的意思,完颜肃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都是老百姓,他微微蹙眉,忽而堆起了一脸笑脸,主动下马,朝着完颜霸拱手道:“大哥,许久不见。”
“大哥?”完颜霸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讥诮,“我怎么不知道,父皇何时有了你这个齐人儿子,我又何时有了你这个齐人弟弟?”
当众让完颜肃难堪,完颜霸还觉得理所当然,毫不避讳。
秦玉暖仔细地观察着前头的动静,低声评论了一句:“这个完颜霸是个有勇无谋的,只逞着一时的口舌之快,却不顾这么多人看着,到时候不顾兄弟情谊,嚣张跋扈这样的名声传了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洗白的。”
冷长熙亦是点了点头:“不怕他嚣张,就怕他不嚣张,对方的气焰越盛越自以为是,我们的胜算才越大。”
才说完,前头的动静和嗓音似乎更大了,纵然宋连在一旁不停地劝说着,完颜霸的火焰只是越燃越烈:“怎么,还不能让我说了?齐人各个迂腐不可教也,血统不纯正,有什么资格成为我北狄皇室的子孙。”
这句话说完,定居在北狄的几个大齐人已经是闷闷不乐了。
完颜霸越是嚣张,完颜肃倒是越谦卑:“北狄和大齐已经签订了和约,缔结邦交,两者之间,又何必继续分得这样清楚。”
“好,我不继续和你说了,”完颜霸身子往后一仰,指着冷长熙这辆马车道,“我听说,你在路上收留了一个挺能打的,就是长得丑了点,我前阵子也招了个武艺高强的,让他们俩比试一场,你那丑奴若是赢了,我就让路。”
完颜肃神色终于带了些不快:“这位拓跋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并非奴仆,恕皇弟我请不动他。”
完颜霸呵呵一笑:“就说你是个没用的,连个奴才都使唤不动了。”完颜霸偏头,对着马车旁的冷武道:“常武,既然对方不下来,你就把他给我打下来。”
常武是冷武在完颜霸身边的化名,常武远远地便瞅见了秦玉暖,自然也知道其身边的那个丑八怪多半便是自家将军,见冷武有些犹豫,完颜霸挥起鞭子就朝着冷武后背劈过去,幸好冷武身手敏捷,躲开了。
“还不快去。”完颜霸冷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