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人若是有心吓唬梅幼舒,梅幼舒都未必能够听懂,然而白日里与她在一起的是二姑娘,那个心思细腻,也最能和任何性情女子打成一片的二姑娘。
梅幼舒闭上眼,睫毛上还仍旧串着小泪珠。
只是她闭上眼睛,却是噩梦一般的世界。
那时候,她因为不听母亲的话,被母亲关在了一个柜子里。
那是母亲新买的一个木柜。
和以往阴暗狭窄的柜子不太一样,梅幼舒虽害怕地小声哭泣,却只需煎熬过那段恐惧的时光等母亲出现向她认错,她便会放自己出来。
然而那新柜子却是不一样的。
新柜子又黑又小,是半点光线都透露不进的,没过多久便让年幼的梅幼舒在恐怖的环境中真正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
彼时她意识涣散,仅凭着本能去抠挠着木门,指甲劈裂,指尖鲜血直流。
待王氏将她放出来时,她便再也不敢接近那个柜子,甚至看到那个柜子便会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透不过气来。
后来王氏将柜子丢了,再也没有用过那样的手段去惩戒她,可她却永远吓破了胆子,往后也没有违背过王氏的话。
那大概是一条再鲜明不过的分界线了。
梅幼舒从那时候开始,便彻彻底底如王氏所愿,成为了一个精致貌美的花瓶。
虽木讷胆小,却听话极了。
王氏临去世那天忽然拉着她痛哭流涕,说后悔了。
梅幼舒困惑地望着她,仍旧是不明白。
直到王氏拿着刀想要刺破她的脸时,梅幼舒才有些了然。
彼时梅幼舒一动也不动,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下刀。
可是到了最后王氏都没能下手,她知道她已经来不及为梅幼舒选择另一条路了。
是她亲手将梅幼舒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将自己年轻时候的痛苦全都施加在了你的身上,令你年幼时就扭曲了你的性情,我这样的母亲死后自该堕入地狱,只是苦了你……”
“你……不要恨我。”
王氏死后,梅幼舒一直都不曾落泪。
直到她看到王氏被人关进了一个长长方方的盒子里,她才吓地扑了上去,哭着不许他们封棺。
“不要……不要关起来,姨娘会喘不过气的。”
所有人都当她是伤心地在说胡话,唯有碧芙明白她所怕的一切,才得骗她避开这样的场景。
第7章
不过十来日,京中梅花便进入了鼎盛之期。
整个梅府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梅香,郑氏在这个时节对府中一切要求都是极高。
是以但凡有访客来,对梅府的第一印象便再好不过。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时候,郑氏还特意打杀了一个下人,叫人抬出了府去。
梅正廷是个不喜血腥的人,待他听闻此事后,晚上难免要问上两句。
“你往日最是严谨,再过几日各府的人便会来咱们府上赏梅吃宴席,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死个丫鬟?”
郑氏道:“那丫鬟心地不纯,我在山庙中为家族祈福之时,她便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和一个男子勾搭在一起,留着她,我也怕坏了家里的名声。”
梅正廷听了这个解释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再追问了。
“且不说这些不好的事情,近日家里姑娘们都安置了新衣服,舒儿前两年因王姨娘的事情,一直回避不见,我也因此落了好些闲话,好在她如今想开了,这些日子我也让盈儿带她去街上买了许多首饰,必叫她同其他姐妹一般体面去会见客人。”郑氏说道。
梅正廷道:“你看着安排就好。”
郑氏见他全然信任自己,心里一颗石头才微微落地。
另一边,往年几乎都不怎么与梅幼舒来往的梅幼盈,却忽然在木樨阁出入的频繁了许多。
碧芙虽有心防备着她,可她态度大方亲切,对待梅幼舒几乎没有半点不周到的,便是想要抓她把柄,都不知要从何下手。
“妹妹明日就穿这条裙子,妹妹肤色雪白,深色的衣服只令你显得苍白,这样的粉色反倒叫你有些小姑娘的娇俏,不至于那样古板。”
梅幼舒望着窗外似走了神一般,总之很少与对方说话。
梅幼盈便问道:“莫不是妹妹不喜欢?”
梅幼舒闻言便将目光挪到了衣服上,那是一件颜色温柔的粉色袄裙,那质地摸在手里并不冰冷,仿佛本身便带着一种柔软的属性,贴之即刻温暖。
给人的感觉就像眼前的梅幼舒一样。
想要将这种柔弱不堪的东西在掌心狠狠揉捏一下才好。
“喜欢。”梅幼舒轻轻地答道。
她喜欢粉色。
就好像许多小姑娘喜欢粉蓝鲜嫩的颜色是一样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