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棋子……”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向大圣爷证明,我,才是对的,我,只有我,才是,真正,对他,忠心耿耿的!”
……
地府的阁楼中,正法明如来与地藏王皆沉默着,四目交对。
许久,正法明如来轻声道:“这,可算是普渡?”
“不。”地藏王缓缓摇了摇头,道:“众僧生而畏死,贪享太平,又趋炎附势。多目怪执念未除,怨气反生……说到底,不过如同溺水之人忽然间握住了一根稻草,得以稍事喘息片刻罢了。即便真要硬说成普渡,也是那妖猴在普渡,不是金蝉子在普渡。试问,玄奘况且说不清,那妖猴又岂知普渡为何物呢?不知普渡之人的‘普渡’,即便真解了苦楚,也不过是偶然,哪里能硬说成佛法?再说了,离了妖猴,此次金蝉子必是生死魂碎的结局。只能说,尊者给他找了个,好帮手。”
闻言,正法明如来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若没了这个帮手,玄奘又如何会招惹上多目怪这等妖族大员呢?西行一路,若无妖神佛三者作怪,玄奘遇到的顶多是凡人的各种刁难,凭自身之力,未必不可解。”
微微顿了顿,正法明如来轻声叹道:“万事万物,相辅相成,有因,方有果。岂可单纯地依果而论?”
“尊者所言甚是。”地藏王默默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且待些时日,等贫僧那帮手也出来了,再行论断。”
……
此时,祭坛之中,那束在金锥上的毛发已经在不断膨胀,如同一只大蚕茧一般,也许下一刻,便要破茧而出了。
……
这世间,总有着各种各样的说不清道不明。
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立场,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坚持,他们在自己的道路上或昂首阔步,或蹒跚前行,做着各种各样的决定,或对,或错。但无论如何,当他们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至少,他们自己认为是对的,没有想过要去后悔。
众人的伤势还未痊愈,西行的队伍便又是启程了。
与抵达车迟国之前不同的是,队伍中的众人都沉默了许多。
猴子一心向着西方,永远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那表情僵得就好像戴了个面具似的,心事重重。
天蓬总是远远地盯着猴子,时刻保持着警惕,面无表情。卷帘从天蓬的眼中看出了敌意,自然是与天蓬共进退。
黑熊精依旧没心没肺地跟在猴子屁股后头,不过,他本来话也就不多。
至于玄奘,则是一直愁眉不展。这一点,倒真与猴子无关。
车迟国一役最终的结果,几乎是玄奘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可是他的普渡之道呢?
或许多目怪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是出于纯粹的挑衅。但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真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玄奘拿什么去普渡众生呢?
任谁都明白,真正挽救了车迟国僧人的,不是玄奘,不是揽蛇入怀的善心,更不是玄奘口中的普渡之法,而是猴子。用的是最简单的,以暴抑暴的方式。而得到的结果,也与普渡毫无关系,只是单纯的挽救。
这让玄奘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整个队伍之中,到最后,也就剩下一个话唠子小白龙依旧能一如往常那样说个不停了。尽管他说的话并没什么人在听,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对他那叨叨念念的嘴巴,猴子开始有些不满了。刚巧玄奘的马也早就没了,于是,猴子干脆采取强硬手段逼小白龙变成马给玄奘骑。这样一来,也就省了那张几乎一刻不停的嘴。
转眼之间,三个月过去了,一行人终于穿越了车迟国的国境,进入了一片荒原地带。此时,一行人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最重要的是队伍之中最早的病号鼍洁也终于调理到活动自如的状态了。
康复之后,鼍洁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玄奘请求留在队伍中,一起西行。
对此,玄奘倒没什么意见。不过,猴子却坚决反对。
为啥?
第一,除了一个在水中才能用,而且不知要多长时间准备的天赋能力之外,鼍洁并不比敖烈强,甚至还要弱上许多。可以说本身就用处不大。敖烈还可以说是给玄奘安排的“代步工具”,鼍洁呢?就算要马,也不用两匹吧?
第二,猴子查沉香身世的消息走漏,猴子有点怀疑是鼍洁走漏的风声。毕竟鼍洁自己也曾经说过,他父王的魂魄就在地藏王手中。
一来鼍洁留下没什么实际帮助,二来,还可能是佛门的内应。考虑到这两点,猴子反对得极为坚决。
毕竟,猴子才是整个队伍中最说得上话的人。碍于猴子的态度,鼍洁虽说不愿意,最终也只得放弃了加入西行队伍的想法。对着玄奘三拜九叩之后,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临别前一再表示他会再回来探望玄奘。
如此,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无惊无险地穿越了无人的荒原地带。
那荒原的边界上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女儿国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