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2 / 2)

李氏本预备趿拉鞋下地去老宅,然而脚入了鞋儿那一刹,她却犹豫了,又呆愣半响才对这婆子说:“可?这事要怎么管啊?”

小婶子要上山跟小叔子圆房?堂嫂子说不成?

这也太尴尬了。

李氏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人,身边也没有家里的老人指点,她心有惶恐,又怕露怯。

倒是那婆子机灵,便悄悄道:“奶奶,咱老太太跟四房感情不一般,人家比咱久多了?不然,奴婢把隔壁的姑太太请过去?毕竟人家是骨血上的,好坏坏话说出去,人家不走肚肠……您说呢?”

李氏立刻抬头:“是,是这个理儿,你去找姑太太去……”

那婆子离开闹出些许响动,睡在隔壁的大姑娘开始撕心裂肺的啼哭。

奶娘哄不住,李氏又不想多听孩子哭,便趿拉鞋子去了胳膊,一把抱住闺女边在隔壁转圈儿。

在她看来,到底这是十二月寒风天,老太太胡闹四房,非要人家上山去,这有些不讲理了。

她与四房这妯娌相处的不歪,钱粮上没得纠葛,往日家里往来也是你尺我丈,亲厚是没人家亲卫巷子那几位亲厚,可钱财家务上不生气,就是人间难寻的好妯娌。

这老太太胡闹,她又不出面说几句,这……到底不好。

想到这里,李氏把再次入睡的姑娘还给奶娘,又招呼了身边的丫头细柳伺候她更衣。

亲卫巷,老太太入了小堂给祖宗磕了头,念叨一大堆感激的言语,最后寻了裹布将牌位一个个收拢好,捧出来便是一愣。

老宅门口。

七茜儿头戴点翠凤冠,身着命妇大袖金织凤缎袄子,胸前还挂了霞帔,手里捧着坠珠的红盖头,脸上更是上了浓妆抹了胭脂。

哎呀,这样的茜儿咋恁好看呢?三年了,从来素气气的小媳妇儿,竟这样明艳动人,老太太不由在心里生出各色的感叹,还有家有娇女初长成的娘家人感觉?

咋,咋就舍不得了呢?

咋,咋就眨巴眼睛,就成了人呢?

觉着哪儿不对,可也没深想,她便走过去对七茜儿道:“我,我儿,来,先把祖宗抱着,记的,晚上要拜祖先。”

七茜儿不敢大动,只能微微点头,将盖头递给四月,接了一大包祖宗牌位,亲手放在边上的喜车里。

这喜车也是早就寻人做好了的,四角扎红花,车内挂红段,脚下铺红锦,总而言之一水的红。

四月端来垫子,七茜儿被人扶着庄重跪下,她扶着凤冠给阿奶叩头:“奶,儿去了,明儿~便回。”

她这么一说,老太太眼泪唰就落下来了。

那个初冬,那个被太太跌跌撞撞拉扯到她面前的瘦丫头竟出嫁了呀,她咋这么舍不得呢?

自己这一辈子浑浑噩噩,全凭一口不甘愿的气儿提着在人间煎熬,她不累么?累的都在想,我明儿要是死了就松快了。

直到遇到见这孩子,才知道做人的滋味,又想起她搂着自己给自己数装裹的样子,一起蹲在石板上啃芋头干的样子,她背着大筐子的样儿,老太太便抽泣道:“你就说,你上辈子,可欠了我家多少钱儿啊?”

七茜儿当下就被老太太说哭了,心想,我也纳闷呢,两辈子我都还不完啊。

待丁香,李氏,寇氏,罗氏小跑着进了亲卫巷,那边七茜儿已经戴了盖头,披坠地一件璀璨红底金织三色锦披风上了车。

初冬细雪,冷风拂面。

亲卫巷的地下铺着一条红色的毡毯,各门各户应景的挂了齐刷刷的红灯。

各门的掌家奶奶都在门口守着,都不敢相信,莫名其妙的被喊起来了,说是大院儿给巷子里铺了红毯,挂了红灯,都匆忙跑出来才知,今儿七茜儿要上山跟陈大胜圆房去?

这,这,这就有些胡闹了吧?

可看这个声势,这又是预备了多久啊?

其实,有整整两世。

丁香又怀了,大着肚子,哈着白气儿被人扶到奶奶面前,语气有些嗔怪道:“阿奶啊,您这一天天的都在干啥啊?”她语气有些哭腔:“这么冷的天儿,你咋就让我小嫂子出门了啊?”

老太太却感动的够呛,看看这一条街的摆设,是茜儿预备了三年的东西,却从了自己的胡闹,就这样宾客都没有的就上山了?

她不敢说那梦,老话说的好,美梦说多了就破了,就白做了。

不能与人分享,她便撑着三角眼,做出刻薄蛮横的样儿道:“咋?你自己家的事儿都掰不明白,你还来管我家的事儿?”

丁香眼睛瞬间通红,心里只觉着委屈自己的小嫂子。

李氏她们看这声势也没了退路,便只能簇拥在老太太身边默不吭声。

倒是七茜儿在车里坐稳了,才隔着门帘对外大声说:“嫂子们可不要怪老太太,这是请高人给看的时辰,人家提示了,不能说,就得偷……”

这么一说,大家便了然了,要这么说便都能理解了。

民间里讲究很多,有那命中无子的,怎么拜送子娘娘都没用,就得选好时辰偷一个泥娃娃抱回家,那总是找不到夫婿的女子,就得到福气大的五福老太太家偷花去,那夫妻俩若是八字里有跟年景不对的地方,就得寻高人指点破上一破,这就是偷。

也是,守孝三年,好不容易出孝了,若是八字再跟年景时辰不合,便得偷了。

还真就谁都不能告诉。

本来心里压力很大的老太太闻言顿时松快起来。

她仰头看看天气儿,又伸手接了零星小雪,便拍拍车门理直气壮道:“时辰差不多了,赶紧走吧!别,耽误了吉时。”

车内,七茜儿语气稳当确定:“阿奶,那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