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1 / 2)

“撤军?”将领一愣,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作为马怀远最亲近的人,马小刀比这名将领知道得更多些,他不可置信地喊道:“撤军?为何要撤军?军帅的援军呢?他们不是就在后面吗?我们伏击契丹三千先锋追兵,咬下这个鱼饵,不就是为了引出更多的契丹军来,好将他们尽数聚歼在此吗?现在军帅援军还没到,我们为何要撤军?”

马小刀已经知道的够多了,但他明显不可能知道的比马怀远更多,有些东西马怀远出于某些考虑,也不会告诉马小刀。之前不能说明的,现在这个时候,更加不能说明,面对马小刀的质疑,马怀远只是不容置疑的冷冷重复了一遍军令,“撤军,这是军令,本将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表哥!”马小刀嘶吼起来。

鼓声息,金锣声起,挥舞的令旗向正在奋战的蓟州军清晰传达出了撤军的命令。

马小刀心有不甘,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紧握的双拳颤抖不停。

马怀远拔出长刀,架在马小刀肩膀上,面容一阵扭曲,“如果还想蓟州军在这战之后,能有一些人活下来,就去带领你的部曲,好生断后!”

“表哥!”马小刀几乎要哭出来。

马怀远深吸了口气,望着眼前混乱的战场,语气缓和下来,但其中的沉重分量,却又增加了不知多少,他盯着马小刀,道:“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平日享受最好的待遇,有最大的威风,战时自然就要奋战在最危险的地方。蓟州军能撤退多少,就看你能顶住契丹援军多久了。”

马小刀心中五味翻陈,他想不通,好好的咬钩诱敌战斗,怎么就在契丹援军出现之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无论他心中有再多的疑问,此时也只能先执行马怀远的军令,因为形势不等人。

愤然转身,马小刀用尽力气,再度冲进战场。

马小刀不知道的是,在看到契丹援军有多达万人的时候,马怀远派遣出了一队斥候,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了某支正在等待的军队。而正是他的那份军报,让蓟州军陷入了当下这种没有援军的局面。

那支军队,本来是有可能来增援蓟州军,并且如马小刀所说的那样,击退甚至是击败耶律格孟身后那万人骑兵的。是马怀远这位蓟州军的主将,亲自将这种希望断送。

目送马小刀的背影决然冲进战场,马怀远的目光突然变得沉痛而哀伤,他知道马小刀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毅然决然奔赴战场,是因为他的军令,更是因为他这个人。但作为马小刀的兄长,作为这支蓟州军的主将,马怀远无比清楚的知道,马小刀这回重上战场,意味着什么。

“胜利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沙场之争,更是如此。”马怀远闭上眼,呢喃一句,眼前的蓟州军已经开始撤退,但面对机动性极强,人数又占据绝对优势的契丹骑兵,尤其是在阵中还有不少格律格孟残部的情况下,蓟州军能够成功撤下来多少,对一切情况都知根知底的马怀远,心中不敢有希望,只有绝望。“小刀,如果你能从这场战斗中活下来,往后,我给你做牛做马。如果,你不能活下来,日后我会为你和死在这场战斗中的兄弟,祭奠、守墓。”

蓟州军的撤退,让耶律欲隐眼中露出了嗜血的精光,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拔出马刀向前引去,“吃掉这支唐军,拿下蓟州!”

破阵败将不是目的,攻城掠地才是目标。

攻占疆土,攻下蓟州,意味着契丹军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在距离马怀远与契丹大军交战三十里开外的地方,一支保持行军阵型,原地休息的军队,接到了马怀远信使传递回的消息。

在这支军队前方,有数名年轻人迎风而立,他们有的着甲胄,有的则是着长袍。

在听完信使的汇报之后,莫离轻笑道:“契丹大军咬钩了。”

“既鱼咬了钩,就该收网了。”李从璟翻身上马,向百战军下令,“全军开拔,全速前行。”

这支原本可能会去接应蓟州军的精锐大军,此时没有朝着蓟州军所在的方位前行,而是面朝北方,展开了急速行军。

不久前,马怀远在蓟州北境袭杀契丹游骑,以此为标志,一场大戏的帷幕被真正拉开。

正是那时,百战军出幽州。

百战军的出动,意味着李从璟开始踏上战场。

在这场与耶律欲隐的交锋中,耶律格孟是鱼饵,蓟州军又何尝不是?

以三千先锋为代价,耶律欲隐要探李从璟的底细。而以五千蓟州军为代价的李从璟,所图的又是什么?

第377章 有人苦战有人行,有人梦甜有人醒

雁南位于蓟州之北,两者之间并无关山阻隔,更无长城要塞,而是一片坦途,契丹游骑之前之所以能入境突袭蓟州北境的军堡,原因就在于此。从蓟州北到雁南,路程并不远,否则耶律欲隐也不可能跟耶律格孟跟的那么紧。在马怀远率领蓟州军伏击耶律格孟,又陷入与耶律欲隐的苦战时,李从璟带领百战军朝北而行。

李从璟的目标很简单,就是雁南,契丹在南线屯兵的两个大本营之一。

为防范李从璟支援渤海国,耶律阿保机在草原南边立了两个屯兵地,雁南和营州,两者相互呼应,以阻隔卢龙与渤海国之联系,加之如今辽东大半在契丹军之手,卢龙与渤海国之间的确险阻重重。这也是为何李从璟之前会说,雁南、营州之契丹军,是眼中钉肉中刺。

不拔掉雁南和营州这两颗钉子,李从璟就无法支援渤海国,无法将契丹拉入他蓄谋多时的混战沼泽。

耶律阿保机在雁南、营州屯兵之后,没有因为觉得扼住了交通要道,就高枕无忧,整日晒太阳无所事事。在这种情况下,他没忘记下令耶律欲隐,让他给卢龙制造麻烦。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使李从璟疲于应对,以求在耶律阿保机攻克渤海国之前,他们能将李从璟拖住,不让李从璟有动其它歪心眼的精力。

耶律欲隐施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派遣精锐游骑,袭击了蓟州北境的军堡。这步棋的精妙之处在于,契丹游骑袭击蓟州北境军堡之后,大军却没有趁势出动。如此作为,是想让李从璟无法弄清耶律欲隐的战略目的,以求达到一叶障目的目的。与此同时,耶律欲隐磨刀霍霍,整军备战,随时应对李从璟的出招。

然而让耶律欲隐没有想到的是,李从璟重夺蓟州北境军堡的行动,来的太突然来快了些,快到耶律欲隐还没有能够享受到让李从璟无所适从的快意,他自己就陷入了两难抉择中。

李从璟之所以能够在极短时间内,重夺蓟州北境军堡,一方面固然在于其决策果断,但更重要的一方面,却是马怀远事先就带领百骑北上了,亲眼看到了倒水沟军堡的情况,所以消息传递到李从璟面前的速度,非常之快。

如此一来,耶律欲隐反而弄不清楚李从璟的战略意图了,在军情处将其眼线探子尽数捕杀的情况下,他甚至不知道那突然北上的蓟州军千骑,背后有着怎样的黑手。

双方交手,这一来一往之间,战场局势数变,一度成为扑朔迷离之局,让人摸不着头脑。

为将主动权再度握在手里,耶律欲隐派遣耶律格孟,率领三千骑开路。一方面,他是要探一探李从璟的后手;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看看,能否趁势拿下蓟州,给李从璟制造更大的麻烦,获得更大的转圜余地与军事主动权。

明面上的交锋,无论是蓟州北境军堡的争夺,还是马怀远伏击耶律格孟,耶律欲隐又将蓟州军击败,都不是什么难以看清的事,而暗地里的交锋,除却李从璟和耶律欲隐的斗智斗勇外,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双方的斥候、探子之间的交锋。

在斥候与探子的交锋中,有军情处这把利刃的李从璟占了大便宜。

其一,通过军情处捕杀契丹斥候、探子,李从璟让耶律欲隐失去了蓟州境内的视野;其二,李从璟对雁南军,仍旧保持有一定掌控力,至少,他知道雁南兵营具体在哪个位置。

战斗进行到这里之后,矛盾已经被充分激化,到了要迎来高潮的时候。接下来要揭晓的,就是这个高潮点到来的具体时间,以及由谁掀起这个高潮。

耶律欲隐让耶律格孟追击马怀远,怀有深层次的目的,而李从璟让马怀远伏击耶律格孟,同样有着更深的用意。

这个用意就是,如果马怀远能够成功伏击耶律格孟,并且契丹没有援军,那么百战军不会行动,马怀远凭蓟州军之力,独自吃掉耶律格孟,战事结束之后,双方交锋的节奏就会暂时缓一缓,激化的矛盾也会稍稍冷却;如果马怀远在伏击耶律格孟时,契丹援军来了,但来得不多,百战军就会跟上来,与马怀远一起,将耶律格孟连带契丹援军都吃掉,这也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战果;最后一种情况,就是马怀远当下面对的情况,也就是契丹援军来得很多,当这种情况出现时,李从璟的图谋就会更大,他会亲手将本就激化的矛盾,向上提一个台阶,一步将战事推进高潮。

百战军在行军途中,莫离出声道:“按照事先部署,若是契丹援军过多,与耶律格孟合兵超过万人,马怀远会在抵挡一阵后,且战且退。万五千人的大战,只要不是大平原上的溃败,劣势方依靠地形,尚有挣扎一番的余力。只要马怀远拖住契丹军一两日,我等的行动便能成功。”

“马怀远是沙场宿将,本身素有才干,领五千蓟州步骑,依托丘陵地势,要拖住契丹军不难。”李从璟说道,“即便是之后那些契丹援军发现不妥,想要回援雁南,却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