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美人。”宫女嘴还不利索,双眼也躲躲闪闪不敢看,细声细气地回:“小、小今子在外头呢。”
虞子衿任由他们拿温水白巾细细擦脸,边道:“那叫他来呀。”
三人面面相觑,拿眼尾去瞥门外,意有所指。
虞子衿支着耳朵一听,若有若无的哭叫声走进殿里来。
“外头做什么呀?”他又问。
三人你推我攘谁也不要做先开口的出头鸟,总归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所以然来。虞子衿干脆双手一撑床沿站起身来,推开他们往外头走。
“美人!美人不可!”
“美人尚未更衣呢!”
后头传来阻拦,怪虚的,只因他们谁也不真心实意上来拦他,反倒如同有意激他去一探究竟。
虞子衿一拉开门,轻而易举瞧见一排排人整整齐齐如将士似的老实跪在烈日下,乌涣涣的。在他们前头,一人手高高举起沉重板子再狠狠落下,打在趴木板上的小太监臀上。那一声极可怕的闷响仿佛绑住每一颗心,紧紧拉扯下,弄得每个跪在地上的人仿佛被线牵住的木偶,时不时抖晃一下。
小太监分明是打得狠了,只剩下身子颤抖,双眼无神露死气,口中溢出浅淡地哀号。
虞子衿再扭点头,入目玄北双手背身后 ,尊贵非常地站在那儿,站在高处,眼不眨面无杂色冷看待一个活生生小太监快被打成一滩烂肉。
这时玄北脸色冰冷到可怕。他将高高在上帝王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尤其那份对于区区太监性命的漠视简直触目惊心。身形如坚不可摧的铁打成的,面似冷硬难磨的石铸成,他无情时候就这副模样,尽管百毒不侵,却也残忍过度。
不怪人人说一句戾气过重。
虞子衿眼色从跪着一张脸跳到另一张脸,一对对的眼鼻嘴,千篇一律的敬畏。
说不清究竟玄北狠厉在先引来敬畏,还是他们愈敬畏玄北愈狠厉。
不过虞子衿决心在这时候不去敬畏玄北。他兀自走出去,走到玄北身旁去,揪住衣摆拉一拉,拿寻常抱怨口气问:“你在做什么啊?好吵,吵得我睡不着。”
玄北摸摸他的头,回神般道:“还有什么能吵着你呼呼大睡的么?”
这玩笑怪冷,毕竟玄北面上还留有挥之不去的冷酷。
“你让小今子起来。”
虞子衿指一下混在人群里跪着的小今子,“他是伺候我吃穿的,我一会儿还要去看小奶娃子的。”
玄北眼珠子一挪,冷冷看去一眼。
小今子立即识相收到眼色,一骨碌爬起来,弓背低头,双手交叠藏在袖管里,两条腿飞快迈动细碎小步走上前来。
“仔细伺候你家主子。”玄北沉声道:“再有事故,摘你脑袋。”
小今子额上沁出密密麻麻冷汗,在挨打太监微弱叫喊下又上赶着似的跪下来,连声道:奴才省得奴才省得。
“你别吓唬小今子。”虞子衿推推他,便拽起小今子往屋里蹿。
梳洗打扮费一段时辰,再用早膳一点时辰,虞子衿再要郑重出行时,外头仅余下一片空旷白砖地,连一滴血痕迹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