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儿。”
他挣扎着起身,唤了一句,顿时老泪纵横。
夏殊则定定地看着,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满头华发,再无以往意气风发的皇帝。他记得幼年时,父亲的双臂是何等有力,能将楚王一把举过头顶,他们笑着,父慈子孝,其余的几个兄弟见了,羡慕有之,不平有之,可谁也没有说出口。身为男儿,眷恋那么点不该肖想的骨肉亲情如同一种罪过,如出生于皇室,则更是痴心妄想。
他很早很早之前,便没有再想过了。
夏殊则蹲跪了下来,皇帝伸出手臂去,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夏殊则沉默地反掌,要退去,皇帝却不放。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皇帝手掌卧着的那支翠翘,盯了片刻,想起在母后的肖像里似曾见过,他蹙着眉,任由皇帝握住,不再动了。
皇帝道:“策儿,你还是肯来见朕的。”
说到这儿,他忽然垂目失笑,“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为了你的乳名,朕跟你的母后还吵了一回,闹得阖宫上下战战兢兢,无人不晓,可是谁知道,她生你时难产,坏了身子,此后……朕,唉,也罢也罢,朕不想回想这事,朕因着它这么多年对你一直有失偏颇,朕心里明白。”
夏殊则的唇已抿成了一线。他静静地折腰,发出沉闷而短促的咳嗽。
皇帝道:“好好保重自个儿身子,你从小便有大病小病,缠绵不断,朕让你自幼习武,本也是为了养好身子,免得日后受不少罪。”
“策儿,朕嘴上不说,心里不想,但总是惦记着你的,怪朕过去被薛氏的伪善温情迷惑,看不清了……你当朕老眼昏花了行么?朕实在是想听你唤一声‘父皇’,有十多年了,你再没叫过朕‘父皇’。朕昨日梦到了,心里不知多高兴,醒来只有你母后这间空屋子,一个人也没有留下,那时悔恨得拿头撞上了床木,撞了个大包,晕了半日,你来了,这会儿才稍稍好些。”
夏殊则沉默地凝视着他,没有一个字。
皇帝等了片刻,失落不已。
“策儿,你回来便好,朕立即下诏,即刻将皇位传给你,来人,来人哪……”
皇帝朝外唤道。
像是拼着,在油尽灯枯之前,要赶紧立完遗诏。
但没有人应话,夏殊则的手臂忽然紧紧托住了他的胳膊,蹙眉低声道:“别唤了。”
皇帝愣愣地看着。
他低声道:“我坐不了这个皇位,也并不恋栈。”
皇帝怔愣着,“这是,这是何意?你是朕最出色的的孩子,你坐不了谁又能坐得?”皇帝脑中嗡嗡的,忽又想起这几日的风声动静,“老大回来了?”
“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殊则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