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采集了你的照片、指纹、dna,却在任何数据库里都找不到你的任何资料。我和你待在这儿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去了h城,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存在过。”
这几句话就像一个霹雳打到我脑仁正中,我立刻跳起来,张嘴想要大吼,但是张到一半,就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我马上反应过来,这一定是奇武会所为,否则有什么力量能够手眼通天到这个程度?不仅仅抹掉死的档案,还要抹掉活的印象。
心沉到脚背上的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得我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脉搏是不是还存在。一切“丁通”的资料都宣告消失,唯一为我留下的是“判官”这个身份。这一手釜底抽薪,实在彻底。
我的反应都落在了涂根眼里。当我重重坐回椅子上,满脸都是难以想象的震惊和迷惘。他随后使出了大杀器。
桌上摊开一堆照片。我瞟了一眼,全是我和奇武会的人在一起的合影,从角度和照片中人的神色来看,都是偷拍或抓拍的。有我和斯百德的,我和冥王的,我和诸葛的……“看起来你和他们很熟。”
找一个完全不知情的旁观者来看,他多半也会如此判断。有好几张照片还是我和冥王在斗地主呢,谁能说自己和牌搭子不熟啊,我靠。
“你从哪儿弄到这些照片的?奇武会安排了一个秘密摄影师跟着我们?”
但涂根很诚实:“不关奇武会的事。你看这些照片精度都不高,来自各种摄像头,岗哨的、大街上的、交警流动哨的以及追捕你们的各方面力量。”
我和我的好基友们还真是去过不少地方啊,有一张就是我和诸葛一前一后下飞机,但斗地主那张是怎么回事?
“那是有人匿名投递过来的。照片装在一个信封里,信封背后写了账号——我们公布了地址和电话,征求奇武会被通缉人员的一切信息,有重奖。”
我顿时一口气上不来,醍醐灌顶啊朋友们,这卖我的不是别人,绝对是约伯那个王八蛋啊!
不过,这倒真是他的风格。此刻把前因后果连起来一想,我心里忽然拔凉拔凉的。
涂根一直观察着我,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心中的忐忑,忽然说:“奇武会设局陷害你?”
我犹犹豫豫地瞄了他一眼,期期艾艾地说:“不……不会吧。”
隐隐约约想起冥王为了保护我,金刚之身被榴弹炮攻破,重伤而逃的情景,又想起诸葛气定神闲,带我奔袭千里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还有斯百德那种神经兮兮,但深不可测的风采。
老实说,在我看来,那些完全是半人半神的角色,他们有个毛的必要来陷害我啊?
涂根一笑:“下过象棋吗?”
“象棋?没事的时候在公园里看过人家下。”
“舍车保帅,知道什么意思吧?”
“车?我看起来像吗?最多是个过河卒子吧。”
涂根摇摇头:“如果你是丁通,在奇武会眼里,你连过河卒子都算不上,撑死了你是棋盘上的一个格子。”
“但你是判官。”
我沉默了。
那套奇武会发给我的二表哥西装,在和冥王一路搏杀外逃的路上被撕成了各种程度的烂布条。自此之后,我估计再也没机会穿这么好的衣服了。当我打开那个小箱子见到那套西装时,我还高兴地以为自己结婚的时候不用浪费钱买礼服了呢。
真是来如春梦,去似朝云,徒留叹息。妈的,这个生死存亡的节骨眼儿上,语言中枢请你不要乱发神经好吗?!
判官。
从第一天在十号酒馆偶遇斯百德开始,我本来一条小溪般波澜不起的日子就如同被踩了一脚急刹,然后掉头往匪夷所思的方向而去。
一切都不再真实,没法真实。
三十二 奇武会的力量
病房。
把我看过的所有电视电影地摊小说里的情节都搬出来,那些突然被天降大任的屌丝主角都没我的遭遇来得离奇。
这一刻涂根似乎点醒了我。
全世界都在追捕奇武会,倘若毫无斩获,势必不能善罢甘休。抓不到董事会的核心成员,就会接连不断地破坏他们的组织基础和核心业务。就好像隔壁三婆不给我护工费,我就老去他们家二妞的水果摊上强拿进口蛇果是一个道理。
奇武会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长期和全世界正面抗衡。他们的命运如同泰坦尼克号,看起来庞大、强悍、坚不可摧,但注定折戟沉沙。
最完美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是让追捕的人取得阶段性的成功。
比如抓到一个核心成员。
为了避免牺牲,更完美的方法是让人家抓到一个假冒伪劣的核心人员,牵制涂根他们的注意力和精力,争取喘息的时间和空间。
我相信以斯百德那几个老狐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只要能够稍微缓过一口气来,他们就能妥妥地打包好金银细软、房产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直接到外太空安居乐业,男耕女织——倘若有人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他们拥有一整个独立产权的空间站,我也绝对笃信不疑。
怪了,我又没说话,明明只在沉思默想,成语怎么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这到底算不算一个好兆头?
我不知道涂根是不是和我所见略同,也不知道他对于自己的猜测有几分把握,但我阴晴不定的神色必然全数落在了他的眼里。
他试图施加更多压力:“奇武会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你,你不觉得恐惧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既然你都查不出来我是谁,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否恐惧呢?”
他对我的反击似乎早有预料,点点头说:“我相信你会愿意跟我们合作的。”一边说一边示意我起身,“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么小的审讯室,居然有两个门。我进来的门外面是一个暗无天日的走廊,而现在出去的这个门外,则大大出乎我意料——豁然开朗,直通室外。
门在背后关上,面前是一个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圆形草坪。我稍微观察了一下,草坪上的植物都是纯天然的,以我半个专业园艺小专家的眼光来看,至少有半年没人打理过了。草坪被高高的围墙包了一圈,墙头上密密麻麻地布有岗哨,架着黑洞洞的机枪和小型榴弹炮,全部正对草坪中央,杀气腾腾。我擦,这是要防什么呀?
围墙上均匀地分布着宽窄可容一人进出的小门,铁灰色,和我刚才待的小黑屋的门感觉一样。也许就是许许多多其他的小黑屋吧。
涂根一马当先走上草坪,我抬头望了一眼那些枪啊炮啊的,心想这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就走吧。
草丛里有无数的蚂蚁、蚱蜢、屎壳郎以及蜿蜒出没的蛇,头部三角,眼神冰凉,一看就知道又毒又寂寞,咬人没商量。涂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去,视若无睹,我苦苦压抑着想抓两条出去做个龙虎斗补身体的想法,跟在他屁股后面。
横穿整个草地,来到对面某一扇灰色的铁门面前,涂根伸手打开,转头看着我:“请进。”
门后是一条短短的白色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玻璃门,里面的境况我倒是再熟不过。